第140节(1/2)
蒋晓华最终还是输了。
简杰最终还是去了法国。
于是这些赌也好、背弃也罢、甚至是蒋晓华不稳定的情绪和每况愈下的身体,都是蒋铭宇的原罪。
生而为人,是要还债的。
这句蒋晓华一遍遍说过的话,伴随了蒋铭宇大半个童年。
后来,蒋晓华终于用那瓶白色的药片解脱了。解脱前一刻, 她死死攥着蒋铭宇手腕,咬得坑坑洼洼的指甲嵌紧蒋铭宇肉里,划出一道道鲜红痕迹。
“你欠我的,这是你欠我的,你们欠我们蒋家的。”她喘着粗气,声音断断续续,“还我,必须还我。去、去法国,去问他,你去问他为什么...”
为什么,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?
蒋铭宇有时候想:是啊,为什么。
为什么自己从出生起便背负着原罪,又为什么在其他人嬉戏玩耍时,他要一边打工、一边承受孙素芬的谩骂,又一边支付昂贵的医疗费?
渐渐的,蒋铭宇学会不再思索。因为无论如何思索,原罪依旧都在,生活也依旧向前。
只要去法国、只要找到简杰问清楚,这些原罪就会消失了吧?就像春天来临时,冬天堆积的雪花终将融化?
可融化与否,谁又能知道?
最终雪花没有消失的话,那便带着这份原罪,冻死在彻骨寒夜里好了——毕竟这样的生命,并不值得珍惜。
直到蒋铭宇遇见了向霖。
明媚而肆意,就如同奔流的溪水,又好像初春和煦的阳光。久居地狱的人,是不敢相信世上会有阳光的。
可是对阳光和温暖的向往,又是生命与生俱来的渴望。
抗拒和吸引交错间,恐惧和希冀掺杂之下,蒋铭宇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过去,不能接近,更不可以被吸引——如果真的沦陷,那也许是另外一场噩梦,一场比之前还要可怕的噩梦。
阳光可以洒落,便可以抽离。
感受过阳光后,还怎么回归于夜晚的孤寂?
可是,那道阳光又是那么明媚,他闪耀着冲进生活之中,让人无处可躲。
带着抗拒和贪婪,蒋铭宇想:哪怕是接近,自己依旧没有动心,没有贪恋温暖。
只是欠下了债。
有朝一日阳光抽离,还有这些债联系彼此。
毕竟爱不能长久,然而债,却可以一直存在。
补课、借钱、卖掉mp3,都只不过为了让这些债更加牢固——也只不过为了提醒自己,这是债,没有夹杂其他关系的债。
很多时候,蒋铭宇可以捧着手机静坐许久,只是为了间隔足够长的时间进行回复——回复太快代表动心,而他没有动心。
后来同居、出国、乃至在机场,蒋铭宇都不能拥抱。离得太近,澎湃的心跳便再也藏不住。
他可以偷偷吃他喜欢的食物,喝他喜欢的汽水,搬进他租过的房子,养他养过的花,可以在他家楼下静静坐上整夜,或者因为担心而扰乱交换生复试节奏——但他没有动心,半点也没有。
债越欠越多,纠葛也越来越深,一切都很完美。
可惜后来,所有事情都变了。
戴高乐广场上,蒋铭宇从简苏那里得到答案。
就好像捆绑了多年的枷锁终于落地,蒋铭宇带着解脱般的欢愉,跟从未见面的弟弟相拥。
然后,向霖出现了。
蒋铭宇突然间开始慌乱。
毫无准备情况下,阴暗的秘密将要大白天下,向霖会知道他的过往、知道他父亲的所作所为,甚至,他可能会将这一切与两个人联系起来。
看,他父亲抛妻弃子,所以他也不会是什么好人——就像蒋晓华生前经常骂的那样:你父亲是个混蛋,你以后也是。你们姓简的都不配拥得到爱,你们就应该还债到死。
在向霖试图动手前,这种慌乱达到顶点。
不能让两个人打起来,不能让简苏说出秘密,这是蒋铭宇唯一的想法。
然后,枪声响了。
无数次回忆当时场景,蒋铭宇只能记起向霖脸上的血珠。鲜红而妖冶,好似绽放的红梅。
之后呢?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?是遗忘了,还是封存进了记忆深处?
斯里兰卡的枪声下,蒋铭宇终于明白了。
不是失忆,不是潜意识遗忘,甚至不是不敢面对。
因为那确实是最后的画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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